岑夜阑手握北境重兵,回了京,虽说先帝驾崩一切从简,他性情又冷淡孤僻,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,却也免不了各方应酬。

元徵得了疯病在京中是大事,他原是先帝最宠爱的皇子,最有望入主东宫的人,一顶一的混世魔王,嚣张又跋扈。如今疯了,傻了,不知多少人幸灾乐祸,等着看他的笑话。

这一日是在钦王府上,酒过三巡,满堂纸醉金迷。

丝竹管弦声里,不知是谁提起的元徵,声音渐渐大了起来。

“那位真的能好么?”

有人打了个酒嗝,嗤笑道:“好什么,刚回来的时候皇上让太医都搬过去了,十天半个月下来,能活蹦乱跳了,可还是疯疯癫癫的。”

“李太医的手都叫他咬了好大一口子。”

又有人惊讶道:“作甚咬人啊?”

“哈,”他环顾一圈,见周遭目光都叫他吸引了过去,才慢悠悠道,“说是不肯叫太医施针,叫疼!”

众人哗然,旋即大笑。

“这算什么,前些时日平安侯家的小公子放风筝,叫他瞧见了,爬上墙手舞足蹈地要去捉风筝,嘴里嚷嚷着蝴蝶,蝴蝶!”那人笑嘻嘻道,“下人都吓坏了,小公子扯着风筝去逗他,让他从墙上跳下来,他还真跳了。”

“后来呢?”

“赵小公子的脾性你们不是不知道,他们向来不对付,此前他处处压小公子一头,如今叫小公子得了机会,岂会轻易放过。”

岑夜阑捏着手中鎏金酒杯,抬眼看了过去,隐约想起说话的是个姓张的世家子弟,首座上钦王喝的满脸通红,正醉醺醺地和怀中姬妾说笑,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。他垂下眼睛,看着杯中澄黄的酒液,那些字眼和着嬉笑声尖锐地送进耳中,夹杂着嘲讽和赤裸裸的恶意,岑夜阑只觉得越发恶心。

这样的话岑夜阑已经听过数回,上到王公贵族,下至市井百姓,元徵已经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。

那厢犹在继续,有人催促道:“你别卖关子了,快说吧。”

一人插嘴道:“我记得前两年平安侯的小公子和小郡王方靖起了争执,当时是七殿下插的手,把小公子打了一顿,还扔下了护城河。”他一说,那些纨绔子弟都想了起来,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。

那人压低声音,接着说:“小公子哄那傻子,让他跪在地上学狗叫。”

众人都倒抽了一口气,岑夜阑攥紧酒杯,几乎将杯子都生生捏碎。

“……这是不是太过了,”有人小声道,“皇上对他可好的很。”

“陛下如今将将登基,平安侯从龙有功,又掌着护城营,禁军,”那人哼笑道,“陛下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”

所有人都沉默了须臾,又道:“那他叫了吗?”

“元七是疯了又不是傻了,”突然有人冷笑一声,“怎么肯遂他意?”

“是极,他只惦记着那只风筝,看也不看赵小公子一眼,小公子不给他,他就伸手去抢,”那人啧啧道,“当初元七多威风,仗着那身好身手,谁都没从他手里讨的好,如今疯了空有一身蛮劲,被小公子身边的护卫一顿好打。”

“后来若不是孟姑娘回来,只怕赵小公子不肯善罢甘休。”

咔嚓一声,酒杯露出一道裂纹,岑夜阑沉沉地看了那人一眼,抬手将杯中酒都喝了个干净。他站起身,踉跄了两步,身后添酒的侍女要来扶,岑夜阑挥手推开,就同钦王说自己不胜酒力,要先行离去。

钦王自温柔乡里迷迷糊糊地抬起头,看了岑夜阑玩笑似的道:“这么多年,岑将军的酒量怎么还是如此不济,这就醉了?”

岑夜阑说:“王爷见笑了。”

“也罢也罢,”钦王摆摆手,搂着怀中的姬妾,醺醺然笑道,“来人,送送岑将军。”

岑夜阑一路出了王府,又谢绝了王府的马车,身后空无一人,才慢慢站直了身,眼神也变得冷静。燕都的晚风仍有几分凉意,岑夜阑安静地站了会儿,脑子仍回响着今夜那些纨绔子弟对元徵的议论,心里莫名地堵着,焦躁又恼怒。

苏沉昭那日替元徵看了病,元徵自崖上摔下,颅脑确实受了伤。如今这疯病,就是苏沉昭,也拿之无可奈何,同太医一般论断,也就是说有可能元徵过段时间便可痊愈,也有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。

一辈子——岑夜阑想,元徵怎么能疯一辈子?

岑夜阑不知不觉地走着,一抬头,竟然发现元徵的府邸近在眼前。他看了片刻,抬手戴上一张面具,而后纵身掠上屋脊,直接朝着元徵的院子就去了。府中虽有守卫,岑夜阑武功卓绝,等闲之辈根本难以察觉。

没成想,岑夜阑一来,就看见元徵被几人按在院中的水池里,抓着他的后颈一摁一抬间,露出元徵狼狈不堪的面容。

岑夜阑只觉脑中嗡的一声,待他反应过来,已经直接现了身,将那几人重重地踢了出去。岑夜阑抓着元徵的肩膀将他从水里捞了出来,元徵脸色苍白,嘴巴勒了布条,浑身湿淋淋的,凄惨得很。

“什么人敢多管闲事!”为首那人低喝道。

岑夜阑冷冷地看着那人,说:“谋害皇室,你们好大的胆子!”

几人对视一眼,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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