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沉昭呆呆地看着二人对峙,整个人都愣住了,他看着岑夜阑挡在他身前的身影,眉毛紧紧皱了起来,罕见地动了怒,他鲜少生气,一开口却是结结巴巴的,“七,七殿下,你怎能如此,胡……胡说!”

“我在给阿阑,上,上药!”他气得脸颊都红了。

元徵这人心气高,又一贯是被宠着捧着的,岑夜阑当着苏沉昭的面扇了他一个耳光已是难堪至极,他冷冷道:“滚,有你说话的份儿么!”

苏沉昭却不管,他瞪着元徵,吃力又着急地说:“还有,阿阑的身子,不,不畸形!”

苏沉昭这话一落简直是火上浇油,元徵盯着二人,满脑子都是苏沉昭竟当真知道岑夜阑身体的不一样,说不定还看过,他笑了起来,道:“好,好!”

元徵倏然翻了脸,抬腿狠狠一脚踹在苏沉昭身上。苏沉昭本就是个文弱大夫,不通武艺,元徵这一脚直将他踢得整个人都摔了出去,身体狠狠撞在了床架子上,又砸上了床脚的木踏板。

岑夜阑阻拦不及,脸色大变,“沉昭!”

苏沉昭哇的吐出大口血,那血迹看得岑夜阑眼睛都红了,他一手扶起苏沉昭将人安置在床上,探了探他的脉,气道:“元徵,你发什么疯!”

元徵冷笑道:“这就心疼了?我告诉你岑夜阑,你七殿下今天要是要他的命,他就活不到明天!”

话还未落,一道劲风直逼面门,却是岑夜阑已经动了手。二人对了两招,元徵恨恨道:“你又为他朝我动手!”

岑夜阑寒声道:“沉昭是我至交,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,你岂能辱他又伤他!”他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,匕首锋利,若非元徵敏锐,刀尖只怕已经捅入了他的身体。

元徵心头发冷,越发不甘,他盯着岑夜阑,气极反笑,“至交?我要是真杀了他,你是不是要杀了我,啊?”

“元徵!”岑夜阑冷冷道,“你今日再撒酒疯,我当真不会再留情。”

元徵几乎将“留情”两个字咬碎了,他抬手去夺岑夜阑手中的匕首,二人拳脚之下,桌椅都碎了,临了狼狈地摔在地上。元徵喝了酒,劲儿大,又疯,竟浑然不再管匕首锐利,生生受了一记,任匕首扎入肩膀才将岑夜阑掀在身下,恶狠狠地掐着他的手,说:“岑夜阑,你说留情,你对我有过情吗,你又何时对我留过情?”

岑夜阑看着那把颤动的匕首柄,血迹洇开,他怔了怔,听着元徵在耳边的质问,竟一时间不知说什么。

元徵说:“你看看这北境,你对谁不仁慈宽容,就连岑亦你都可以既往不咎,独独对我,你却连一点真心都吝啬!”他声音微哑,“我知我先前犯浑,我欺辱你,可我知错了。”

“岑夜阑,我知错了……”

岑夜阑看着元徵,少年人死死地盯着他,发冠乱了,狼狈又凶狠,可眼眶却透着微红,带了几分难言的委屈。

岑夜阑闭了闭眼,说:“元徵,你走吧。”

元徵一愣,反问岑夜阑,“去哪儿?”

岑夜阑道:“燕京,清州,随便哪里,”他疲惫地叹了声,“离我远一些……”

元徵手上用力,掐得更紧,他低下头,看着岑夜阑的眼睛,咬牙道:“不可能,你休想,岑夜阑,你休想!”

岑夜阑疼得闷哼了一声,手腕都似乎要被扼断,他语气反而变得越发平静,“你缠着我做什么?”

“我不会喜欢你,你说知错,你错了我便要原谅你?”

元徵愣了愣,喃喃道:“可我喜欢你……”

岑夜阑心口骤然发疼,他垂眼笑了笑,说:“喜欢,呵,只你这天潢贵胄的心意珍贵,你喜欢了人,就要接着捧着受着,将你所给的屈辱痛苦都轻描淡写地揭过,凭什么?”

“元徵,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?”

元徵仿佛被他这话伤着了,有几分无措,竟松开了岑夜阑。岑夜阑手腕伶仃,刺眼的红了一圈,元徵下意识地想碰一碰,岑夜阑却挥开了他的手。

元徵手中空了,只觉心里也空空的,肩膀上匕首的伤开始疼起来,疼得厉害,心脏都叫人掐着。

元徵艰难道:“岑夜阑,你给我一点时间——”他想说,他从来没有爱过人,想让岑夜阑多给他一点时间。岑夜阑却打断了他,神色冷静,说:“元徵,你知不知道北沧关为什么会成为孤城?”

刹那间,元徵仿佛明白了什么,脸色变得苍白。

岑夜阑说:“固然有岑亦通敌,可若不是有你七皇子,鹤山州不会丢,我也不会陷入那样的绝境。”

“北境军一向不涉朝中事,”岑夜阑目光冷冽,看着元徵,他在亲手碾碎元徵捧出来的那颗真心,轻声说,“是你,将北境军卷入了皇权之争。”

元徵身体晃了晃,嘴唇颤动,却抿得紧紧的。

岑夜阑说:“元徵,我已经三十了,想让我多活几年,就离我远一点儿。我不想有朝一日,不是死在战场,而是死在肮脏的阴谋诡计里。”

元徵一口心头血哽在嗓子眼,胡乱地抓着身边踢翻的秀墩慢慢地支起身,脸色惨白,他看着岑夜阑,说:“你怪我?”

岑夜阑袖中的手紧了紧,道:“是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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